男医生喜欢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第一章：「归国」

关泽迎来了一年都难得几次的全天假期，原本是想等睡醒之后，再问问快落灰的女朋友今天要不要一起来家里一起吃饭。医生的工作平日里很忙，也没有刻意提醒自己时间的飞快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十三岁，生活里的大调子只有工作。

好在父母都是医学院里的教授，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也万分理解，只是偶尔在一家人吃饭时暗示他需要考虑自己的生活问题。对于把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精力投入到医学科研上，关泽则认为是一种理所当然，他毕生的追求就是探索神经元的奥秘，这种好奇与渴望甚至有时候超出了医生的日常所需要的工作投入度——另一半，他也不知道是否有必要一定需要这样的稳定关系。

对自己示好的女同事、病患也不间断地出现，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于是对于他也有一些好感的姑娘，不排斥去接触——最长也是最近的一位是一个中学女教师季秋，她的父亲和自己的父母是大学校友。季秋一开始对医生这个职业有滤镜，她甘愿牺牲，交往的一年里，多半时间都是她在等待，等他回短信、等他赴约、等他回家，对此他是心有愧疚的。

可作为脑神经外科医生，他没办法分出更多的时间给到另一半。何况季秋的出现，一多半是因为他觉得家里人会安心，剩下的一小半是他对独立、知性的女人有偏好，但显然这样淡淡的好感不足以维持到步入婚姻的阶段。在一次次扑空后，在他昨晚凌晨回到家里，打开电视，和衣躺在沙发上，即将昏睡去时，教师女朋友从卧室里冲出来提出了分手。

「……我依旧很崇拜医生，但是我需要一个伴侣，抱歉，这是我付出的极限了。」关泽强打起精神听完她的陈词，一听就是已经打了许久腹稿，拿定了这主意的。电视里此时播放着动物世界公孔雀向母孔雀开屏示爱的桥段，主持人徐徐解说着两鸟求偶、交配的步骤，关泽一把拿起遥控器按了静音。

「对不起，我总是想着自己的事情，没办法照顾好你。但我接下来也没法改变这件事，我的确没空听你抱怨你学生的不听话，也没有办法给你更好的建议——无论是家庭关系还是职场上。我照顾不到你，这件事结局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同意分手，这个选择是我最后能负的一点负责。」关泽揉了揉太阳穴，电视的蓝光在两人脸上闪烁着。一下子闹到这个情况也没法进卧室睡觉了，于是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在我家里等我，今晚你先睡在卧室里，我睡外面沙发，明早我帮你整理东西。」

一句挽留、一句喜欢都没有，关泽你是不是没有心。「自私鬼。」季秋在牙根里骂了一句，方才话说出口了，对方也应了，再多拉扯也无意义。交往一年以来，“帅没用”的教训她总算吃透了，学校里的领导同事几乎没人察觉到她是有男朋友的，她要是越跟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男友的体面，反倒是内心多了更多的苦楚感。他的工作再优越、长得再帅又有什么用，又不是演电视剧，丧偶式生活成了注定的结局，她不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女人会去“要”这样一段不对等的关系。

翌日早上六点，关泽被工作日的生理时钟唤醒，见卧室里尚未传出什么动静，于是又按照计划睡了两个小时的回笼觉，再伴随着屋内传出窸窸窣窣收拾的声音从沙发上腾起。他利索地煎了两个蛋，把面包烤好又顺手热了两杯牛奶，做了两份营养早餐，最后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红茶一边等待季秋出来。

季秋一起来，则像是害怕自己后悔似的早就开始收拾自己一年来偷偷放在他家的各类日常用品。拿起一个艺术工艺品放到箱子里，记得这是当时自己是在交往的第二个月放进他家的装饰品。当时还如同少女初恋一般有各种甜蜜的小心思，各种小物件被一点点塞进他家里，同时也是防止那些意图不轨的人偷袭——牙刷、毛巾、情侣杯、情侣拖鞋，关泽也没说什么，她就权当做默许了。但事实上她留宿的次数则极少，一是季秋的工作学校在城西，离这里不算近；二是医生的工作常常不着家，她每次刻意制造“惊喜”给男友，大多数情况换来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卧室睡着，再在卧室独自醒来。一来二去就觉得没意思了，二人偶尔有空了就去外头吃个不需要排队的餐厅，再看个深夜场电影。

一想到约会的乏味，她又坚定了自己分手的决心。脑神经与自己教授的语文学科真是毫无联系，关泽又是一个工作狂，交往前他就这般介绍自己——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做完手术的一天结束后躺在沙发上看各种电视节目，回家看书、写专业论文。诚不我欺，这句话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二人默默吃了早餐，关泽又将碗盘收拾好，季秋已经化了妆，整理完杂物，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对视无言了一刻钟，“走吧。”关泽起身，主动拿起杂物箱，又把车钥匙装到外衣口袋里，向家门口走去，季秋则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同下了楼直至将季秋送回了她的公寓。

「再见，小秋，对不起。」

「还是不见吧，毕竟下次见你很可能是因为身患绝症了。」季秋勉强开了一个真假难辨的玩笑。

「嗯。」关泽低头，想着准备翻手机重新导航。

「说真的，我们之后还能算是朋友吗？」季秋站在车窗前突然问道。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会帮你的。」关泽诚恳地回应。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季秋已经感受到原本就存在于二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在过了昨夜之后到了今早，已经很具象地垒起来了。基于最后的尊严，季秋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驶离季秋住处，关泽更加不知道原本真是想休息的今天该如何度过了。按理说分手了总归要找人倾诉一番，“难过”一下，但又过了那些要死要活的岁月了。略略思量，关泽决定回到公寓里，下午将没做完的论文研究写完，或者去运动一下。正在思忖之际，一通电话进来，是转行做投资的大学同学吴成之，接起来就听他那欢快的嗓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哪呢？」

「路上开车。」

「哦，今天要加班吗？」

「倒不用。」

「那一起去打网球呗。」

这倒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关泽瞄了一眼时间，便说道，「行，那我回家换套衣服，你来我家接我。」
对方立刻回嘴：「嘿！关医生现在牛了，这么大牌。」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一个小时后见。」说罢，关泽笑着挂了电话，向家的方向驶去。

男单对打，一整场下来，两人大汗淋漓地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喝着电解质水补充能量。吴成之用胳膊肘推了推关泽的胳膊问道：「还在外科手术台上累死累活啊？女朋友一个个的都被你的敬业精神吓跑了——要我说你这么聪明，最近我们想投资医疗方向的项目，你要不出来做吧，经济和休息时间总能兼顾点，至少没时间陪女朋友了还能用钱安慰她。」

「老吴，我喜欢做什么，这些年你还不清楚吗？」要图钱，早就走了。

「害，知道。你是把神经外科手术治疗当成艺术在研究的变态。」吴成之低头笑着，「当年毕业的时候，导师们也看准了你不会跑，对我就不一样了，知道这小混蛋吃不了当医生的苦，以后肯定是要溜走去做生意的，都没多劝。」

关泽一晒，「不说我了，你那边最近有什么前沿的消息吗？」

「最近我们在跟一个项目，他们团队刚刚从硅谷搬到我们这儿，专业做人工智能的方向，圈子里传他们回来之后要主力研发智慧医疗。这种项目靠谱的太难得了，我们正在跟不少投资人竞争，谁都想分一杯羹。」

「有点意思。」

「对，到时候你们医院肯定会跟他们团队对接到的，毕竟你们医院的能力和适配度是国内最好的几家医院，能跟得上他们的产品，说不定研发期间还能合作一把。」

「嗯，我留意一下。」

「他们的CTO姓温，Vivian，难得是一个技术向的女性领导者，看她的照片倒不觉得是那种技术大牛，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也很好奇接触起来是怎么样的人，哈哈。」

关泽默默在手机里检索Vivian Wen，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医疗方向的各种信息，对于这样的跨学科合作亦是有极大的好奇心。并不是设想一两个项目，几台机器立刻能颠覆掉医生的饭碗，而是希望从别的角度去打磨自己的技术，增加一些医疗手段。手机加载了一会儿，弹出了一位斯斯文文的女人正站在舞台上演讲的视频静帧，没有着急点击开，而是收藏保存在“医学专业”分栏里。关泽对信息分类也有一些强迫症，专业归一栏，其他归类里还有新闻、体育，便于自己随时调取碎片资料。

「走吧再来一局。」吴成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来不了了，我明天有手术，手腕不能太累。你请我吃饭吧。」

「嘿！」老吴气骂道：「怎么还在使唤我！」

关泽：「我失恋了。」

老吴：「行吧……」

两人收拾妥当后相携离开，前往餐厅。